第三章 1921年——刘宗祥 穆勉之
是这个事呀,唔,唔,是这个事呀……”赵吉夫脸上的笑,粗一看依然如故,过细看,这笑很牵强,透出一股子僵硬的味道。“芦花哪,有冇得空?老板娘子和伢们,平时咧,也忙,难得到这里来走动。你是不是带他您家们到园子里去转一转,哦,摘点把柿子呀,掐点把桂花哪,呃,芦花叻,我还差点忘记了,来了这几个贵客,你是不是准备弄几个好一点的菜,你看,看你,冇准备?哎呀,您家就只晓得忙呀忙!”
赵吉夫今天变得很是饶舌,而且,话题的跳跃很大。把个芦花说到了五里雾中。
她本来就不是个蛮爱动脑筋的女人,加上平常和赵吉夫在刘府的事务上没有多少交道可打,赵吉夫也算不上是她的“上司”,所以,对赵吉夫的这一番话,她也就只有拿一双大眼睛瞪着而已。
可钟毓英不是芦花。她一眼就看透了赵吉夫的心思。这是个傀儡,是皮影子。操纵傀儡、皮偶的是刘宗祥。“这样咧,赵老板,您家也莫要栀子花茉莉花了!我晓得您家是为难。算了,您家有空,就快点把个信给我。”
汉口人还是很有幽默感的。他们把有意地节外生枝、有意地拖延磨蹭,并为此而说一些废话或客气话,统统称之为“栀子花茉莉花”。之所以选用这两种植物,一是“吱唔、磨蹭”对栀子、茉莉,花对话,取其谐音;二是揭露了你,还让你受听,免得你尴尬。
“哎呀,您家这样说,是要走的样子哦?哎哟,您家真是体恤我们这些跑腿的,您家真是菩萨心肠!哎呀,您家,真是,真是……”
赵吉夫要的就是这种效果:老板娘子叻,您家看唦,我是个几老实的人咯!您家看唦,我的胆子有几小,小得像芝麻哪,么样能答应您家那大的事情咧?
其实,如果仅仅只是两个伢的学费,对赵吉夫,也只算是个针尖样的细事吧。这种数额的款项,他是可以作得了主的。但是,他不能仓促表态。
“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咧,我算个么事?算个狗鸟!狗鸟都不算!这不是钱的问题呀!唉,鸭棚的老板睡懒觉——不拣(简)蛋(单)哪!”
赵吉夫实在不明白,吴二苕的几个伢上学读书,刘宗祥都蛮热心的出钱出力出主意,为何他自己公馆伢的事,反倒这般冷漠?
一个在穆宅门口值日的男人,碎步匆匆地进来,在穆勉之耳边说了几句,就佝着腰,站在一边听候穆勉之有什么吩咐。这是个精瘦的男人。基本上没有什么特点。用穆勉之的话就是:这大的个汉口,像这样的男将,可以用锹撮!一种东西可以用锹撮,可见其多且贱了。
自从建起鸦片购销一条龙的严密网络,穆勉之急需人手。穆勉之不需要人才,他只需要人手。青帮一条线,洪门一大片。洪门山寨这杆大旗,为穆勉之网络人手提供了方便。在选择人手上,穆勉之也是动了心思的。如果是现在,他是不会选择像毛芋头和孙猴子这样人手的。虽然,在穆勉之看来,毛芋头孙猴子这样的,已经不是人手,而是地地道道的人才了。但这样的人才不宜多。再说,做鸦片生意,担风险有危险是自不待言的。做这种生意的人,越不被别人记住,就越安全。像毛芋头,像孙猴子,太有特点,人家只瞄一眼,就记得了。
“人哪,打锣卖糖,各做一行。有些事,就为的是让别个把你记住,记得越牢,记得越快,对你的好处就越大。像唱戏的哦,婊子行卖屄的哦,还有那些写写画画的骚酸文人咯,就是巴不得快点被别个记住。记得他的人越多,他就越来菜!”
穆勉之瞟一眼刚才在他耳边瞿哝了几句的小弟兄,眉头一皱。“真讨嫌!这个鬼女人,十几年了,还牵枝连枝,不断纤,烦死人!”
孙猴子把脑壳朝他的大哥这边车过来,眼里放出的是探询的光。毛芋头脑壳低着,左手食指探进左边的鼻孔,使劲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