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日本之行和《虹》
“我和茅盾住的第四号门牌,建筑质量的低劣,看起来风吹得倒,东窗都是纸糊的,尽可夜不闭户,即使闭也无济于事。进门走道,是厨房,有煤气设备,最后是厕所;靠近厕所的是一间光线不太充足又潮湿的六铺草席的一间房,没有什么用场,只有空着,作为去厕所的过道。中间三铺草席的通道一小间,夜来我们把蚊帐挂在中间过道小房间的四个屋角的铁钉上,……
外面一间六铺草席的阳光好一些,屋檐下是过往行人的街道,道旁是樱花园地,每逢樱花盛开时节,抬头就看见日本国花。“茅盾对这个地方也有回忆:
“我的寓所离杨贤江的寓所有一箭之遥。这是面临小池的四间平屋,每间约有八铺大小;当时我与高氏兄弟为邻,各住一间,另两间空着。房东就住在附近,亦不过一箭之遥,这里,确实很安静,从屋子的后窗,看得见远处的山峰,也不是什么高山,但并排有五六个。最西的一峰上有一簇房子,晚间,这一簇房子的灯光,共三层,在苍翠的群峰中,便像钻石装成的宝冕。
小池子边有一排樱树。明年春季,坐在屋中便可欣赏有名的樱花,想到这,便觉得我的新居确实是富有诗意;对写作十分有利。“
由于秦德君在身边照料,茅盾那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,精力也十分充沛,因此,在日本期间,茅盾的小说、散文创作达到一个更成熟的阶段,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浪漫的丰收季节。其中创作了一部长篇小说,7个短篇小说,12篇散文。而且,这一时期的作品,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,大部分是精品,在各自的体裁中,都是有较高的品位。
茅盾在日本的散文,我们可分成两类:一类是抒情的,如《雾》、《叩门》、《卖豆腐的哨子》、等,反映了茅盾在特定环境里的特定心情,抒情性很强。
作品中暗示、象征色彩比较浓烈,文字比较曲折隐晦,但这些散文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极高。
“——因为是虚空,所以才有那样的巨声呢!我哑然失笑,明白我是受了哄。
我睁大了眼,紧裹在沉思中。许多面孔,错落地在我眼前跳舞;许多人声,嘈杂地在我耳边争论。蓦地一切都寂灭,依然是那答,答,答的水声从窗边传来,像有人在叩门。“(《叩门》)作者在大革命失败后的对革命形势的怅惘、惶惑和对文学事业的执着追求以及对文坛的”争讼“的厌烦,种种矛盾心理交织地反映在字里行间。”并不是它那低叹暗泣似的声调在诱发我漂泊者的乡愁;不是呢,像这样的OUtCASt,没有了故乡,也没有了祖国,所作‘乡愁’之类的优雅的情绪,轻易不会兜上我的心头。也不是它那类乎军笳然而已颇小规模的悲壮的颤音,使我联想到另一方面的烟云似的过去;也不是呢,过去的,只留下淡淡的一道痕,早已为现实的严肃和未来的闪光所掩煞所销毁。(《卖豆腐的哨子》)茅盾的这种情绪,似乎有一种欲掩还露的窘态。在文字中片段流露的,是旅日的飘零感和对风起云涌大革命的怀念和痛惜情绪,茅盾这里是用否定来表达自己的肯定,卖豆腐的哨子声,太撩得令人怅惘!“这怅惘是难言的”。“然而每次我听到这呜呜的声音,我总抑不住胸间那股回荡起伏的怅惘的滋味。”“我猛然推开帐子,遥望屋后的天空,我看见满天白茫茫的愁雾。”
孤独的散文家似乎对周围事物特别敏感,连捉摸不到的自然现象,也可寄寓自己的情感。日本,是个多雾的国度,海洋性气候带来诗一样的雾,也带来白茫茫的愁雾。各人的心境不同,眼中雾也不同,“我自然也讨厌寒风和冰雪。但和雾比较起来,我是宁愿后者呵!寒风和冰雪的天气能够杀人,但也刺激人们活动起来奋斗。
雾,雾呀,只使你苦闷,使你颓唐阑珊,像陷在烂泥淖中,满心起挣扎,可是无从着力呢?“(《雾》)作者